太廟的火仍在燒著。
火氣凝結成團,在半空張牙舞爪。
附近居住的百姓,原本靜心守歲過年,不曾想會碰上這般熱鬧,老少男女,皆從宅院里沖出來,擠在外圍,圍觀這火勢,對此指指點點。
“你們看,那是不是一副畫像?”
“是啊,這畫中之人……好像是……”
“是先帝!”
……
站在最內層的玄璟淵,也看到了那副被火風卷起來的半張容顏。
瞳孔微縮。
這是……父皇去世之前,宮廷畫師為他留下的最后一副遺像。
上一世,他雖有娘親無私的愛,卻從未享受過父親的垂憐與扶助,心中有一片缺憾之處,始終無法彌補。
重生之后,雖與父皇只有幾個月的緣分,卻得到了他短暫的偏疼與愛護。
父皇駕崩那日,更是拍著他的肩膀,說他是他最驕傲的兒子,鄭重地將天下交到他的手中……
他跪在父皇床榻之前,以此生性命做賭,定要護住云朝百年基業(yè),成為一代賢君。
身為人子,怎能坐視父皇這張最后的遺像,被火舌吞滅?
不顧身旁內衛(wèi)的驚呼聲,玄璟淵沖進火海之中,想要護住那張畫冊。
誰料恰在此時,一根被燒斷了的橫梁,從天而降,砸向他的后背。
那橫梁有半人粗細,燒的正旺,若被攔腰砸中,不死也要重傷!
“陛下!”
身后的內衛(wèi)看到這一幕,發(fā)出驚恐的尖叫聲,一個個不要命地沖進來,想用自己的身體護住玄璟淵。
可距離太遠,橫梁下墜的速度又太快,等他們趕到之時,黃花菜都要涼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羽箭繞過人群,飛射而來。
不是射向那燃燒的橫梁,而是射向了玄璟淵的腳踝。
羽箭,貫穿了他的右腳,在那驟然的疼痛的逼迫下,玄璟淵身體失重,朝另一側歪過去。
雖然摔在地上,但卻躲開了那橫梁下落的位置,死里逃生。
他護住那被自己搶救下來的畫像,趴在火海之中,回頭看向射箭之人——
看到了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身鎧甲的玄翼。
那一瞬間,許多前世的畫面在他眼前飄過。
攝政王府的靶場,離冷苑很近。
娘親去浣洗衣服時,他會悄悄爬上冷苑的墻頭,遙遙看著靶場,一看便是一天。
每逢初一十五,他的“父親”便會到靶場練箭。
有時穿著便衣,矜貴不凡。
有時穿著鎧甲,如今日一般,比那上戰(zhàn)場征伐的將軍還要威武。
他趴在墻后,貪婪地看著父親百里穿楊的英姿,幻想著有朝一日,他和娘親從冷苑出去之后,他和父親比箭,看誰射的更遠。
可最后,他病地連床榻都下不了,更無法爬上斷墻,再看一眼父親的身姿……
玄璟淵眼底的光芒,隨著背后火勢的銳減,漸漸淡滅。
……
數米之外,玄翼看玄璟淵的眼神,一片冷漠,失望至極。
松了弓,將手中剩余的箭矢扔給背后的副將。
犀利的辭帶著指責,順著風聲,鉆入玄璟淵的耳中。
“蠢貨?!?
他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堂堂天子,為了一個死了的人,為了一副畫像,將自己置身火海,這般莽撞,還想著從本王手里頭接過朝政天下……”
“誰給你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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