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第三十三層。
宮本一心抱著柿子果籃站在貴賓套房的門口,兩個黑超伸出左手攔住了他的去路,右手摸到了后背的腰側(cè)眉目之間滿是公事公辦的冷淡。
“有證的。”早有準備的宮本一心放下了果籃,把掛在胸前外套里面的證件翻了出來,女性黑超拿出掃描器滑過上面的條形碼,在確認對方身份后扭頭向著自己的兩個同伴輕輕點頭。
“麻煩再走一下程序?!迸詫T拾起了地上的果籃撕開了透明塑料膜開始一樣樣檢查,宮本一心也自覺地靠墻站開始搜身,從袖口理到褲腳不留一絲空隙。
看見身旁的黑超示意自己脫鞋脫襪,宮本一心感覺有些古怪,他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守在門口的另一個男性專員,對方的單手藏在風(fēng)衣里很明顯是抓著一把槍對準著自己,這種高警惕的戒備程度簡直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雖然往常想要探訪家族的重要人員,譬如那些位高權(quán)重的長老們、蛇岐八家的八姓家主也需要走一些固定的流程,但卻沒一次像是今天這樣每個過程步驟嚴縫密合容不得一絲紕漏,這讓他感覺警惕自己不是來探病的而是來見主席的。
“吃一口。”女性專員拿著果籃里的一顆還貼著商標標簽的蘋果遞給了良一。
“這是給病人吃的?!睂m本一心接過蘋果看了一眼對方。
“吃一口。”女性專員再度強調(diào)了自己的話,見到宮本一心拒絕她身后兩個黑超都上前了一步面露不善。
宮本一心點了點頭,從一旁客房服務(wù)的推車上拿過一張衛(wèi)生紙擦了擦蘋果,一口咬了下去,果肉飽滿汁水滿溢,嘴里輕嚼幾口后再吞咽進肚子里。
“張開嘴,抬起舌頭?!迸詫T說,宮本一心照做。
檢查了宮本一心的確吃下蘋果后,女性專員又拿出手機:“最后一步,你的保薦人是誰?”
“宮本志雄?!睂m本一心淡淡地說。
三名執(zhí)行局的專員都怔了一下,沒想到宮本一心居然報出了八姓家主之一的宮本家家主名諱。
但盡管如此該走的流程還是一步不少的走完,女性專員立刻致電了宮本家主,并且開始詢問今日是否有這么一起探病,以及探病的人與他保薦的人面相是否能對上,再讓宮本一心開口說上幾句話對上聲紋,這下所有的流程才算走完了。
“請進吧?!迸詫T替宮本一心拉開了套房的門,在他進門前又莫名多囑咐了一句:“進門后保持安靜,不要打擾到他?!?
*
宮本一心走進套房內(nèi),然后愣住了。
如果他記憶沒有出錯的話,位于源氏重工三十三層的這間貴賓套房應(yīng)該是偏向棕紅暖色調(diào)的歐式簡約風(fēng)格裝潢,從正門走進玄關(guān)正對著的就是擺放著品字紅皮沙發(fā)的客廳,家具是紅水晶的茶幾壓著新西蘭羊毛地毯,在斜角有原木的書架來分割空間美感,為了提高賓客的生活品質(zhì)還特別準備了一臺原產(chǎn)地德國的恒溫酒柜放著不少好酒。
可如今這些東西全消失了,如今替換下的是一臺臺嶄新的健身用器材,不銹鋼單杠、跑步機、風(fēng)阻動感單車,以及一個更比一個大的實心杠鈴,最后在客廳的中央鋪上一張圓形的黑色瑜伽毯取締了羊毛毯。
這里被改成健身房了。
宮本一心提著水果籃有些發(fā)怔,他第一眼就捕捉到了客廳最深處,面朝著落地窗外午后擁亂東京街頭靜站的男孩。
說是靜站其實也不準確,因為沒有人靜站的時候手里會握著一根重達五十公斤的杠鈴。
落地窗前,林年呼吸平穩(wěn),全身肌肉緊繃血管微突,他的手里如握劍一般握著去掉半頭負重片的杠鈴,巨大的重量壓迫著他向前倒去,可他不能倒,因為他的面前就是脆弱的落地窗,一旦傾倒下去杠鈴就會砸碎玻璃帶著他一同從三十三樓的高度摔下去。
他久站已經(jīng)持續(xù)半小時了,動作沒有半分變形走樣,汗水打濕了身上的白t恤緊貼在棱角分明的堅硬肌肉上,腳下的地板滿是水漬偶然落在上面的一張衛(wèi)生紙已經(jīng)徹底黏在地上泡軟了,稍微一拉扯就會將其從中間扯斷,可見整個過程的漫長和艱辛。
感覺身體的機能到達了預(yù)估的疲勞程度,林年終于后退了半步打破了靜站的動作,他高舉杠鈴過了頭頂,面容盡可能平靜地(避免面部代償)重重下?lián)],瘆人的惡風(fēng)伴隨著萬鈞的力道和著汗水一起落下,如果他的面前站著人,那對方將會感受到有山峰向自己倒塌而下,巍峨蔽日避無可避,壓力與恐怖就連空氣都能一起抽走了令人窒息。
杠鈴從上至下,揮動、停滯,這就完成了一次‘素振’。
林年雙手手臂上的肌肉束鋼筋一般糾纏在一起承受著力量的撕扯,這種鍛煉手法換別人來唯一的結(jié)局就是雙臂脫臼或者骨折,肌肉纖維斷裂或者溶解,就算是一般的混血種,甚至說偏向體能形的‘a(chǎn)’級混血種都不會采用這種有明顯自虐傾向的訓(xùn)練方法,當(dāng)然也沒有人能完成這種超負荷的訓(xùn)練。
起碼宮本一心覺得自己不行,他最多完成三到四次這種程度的‘素振’,然后就得去醫(yī)院掛一個骨傷科,或者還沒走到醫(yī)院就因為肌肉溶解導(dǎo)致心肺衰竭死亡,到了醫(yī)院都不用送搶救室了直接轉(zhuǎn)停尸間凍好等火葬就行了。
然而在他駐足發(fā)呆的這段時間,林年已經(jīng)進行了連續(xù)的十次素振,每一次的動作都嚴格到了極點,簡直像是一臺無情的素振機器,只是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漏油(汗水),再這么下去就算肌肉和骨骼頂?shù)米?,身體水分也得搶先一步告罄。
在做到第二十個素振的時候,宮本一心幾乎都能感受到男孩皮膚下肌肉的痛苦呻吟,在開始素振前毫無疑問對方保持著靜站的動作已然消耗了身體巨量的能量,手臂、大腿、全身各個受力部位都應(yīng)該達到一個極限了,可在極限之后他居然還要進行素振這種有氧運動,這種體能和耐力簡直超乎了‘人類’的范疇。
第三十五個素振,杠鈴揮下的瞬間,宮本一心觀察到了林年動作從遲滯,完全規(guī)矩的動作出現(xiàn)紕漏的時候就代表著對方真正抵達身體的極限了,接下來每多加一個動作對身體來說都是超出極限的挑戰(zhàn)。
第三十六個,素振的動作慢了許多,但動作依舊是標準的,然而在素振這種快下快上的動作里,慢速度則代表著更大的難度和體力消耗,原理與慢速俯臥撐和引體向上同理,一分鐘做四十個引體向上正常的健身達人都可以做到,但想用一分鐘來龜速、緩慢的完成一個俯臥撐或者引體向上,大概許多人都難以做到。
慢動作的素振維持到了第三十九個,做到第四十個的時候,宮本一心發(fā)現(xiàn)林年的動作開始走形了,杠鈴抬起‘正眼’的位置高度不夠,舉過頭頂?shù)母茆徑嵌乳_始偏斜,甚至站立的雙腿都開始輕微顫抖了。
到此為止了,再做下去就是完全的無用功了。宮本一心心想。
第四十個素振遲遲沒有落下來,似乎林年也聽到了宮本一心的心聲,他高舉著杠鈴片似乎是在醞釀、等待體能恢復(fù)?可這種重量的壓迫,就算是保持著‘正眼’的動作一動不動對體能都是可怕的消耗,再拖下去毫無意義。
時間就這么僵持了半分鐘,宮本一心也在門口一不發(fā)地站了半分鐘,當(dāng)他都想要出聲勸阻林年時,情況發(fā)生了改變。
如果林年的面朝宮本一心的,那后者就會發(fā)現(xiàn)前者在半分鐘前閉上了眼睛,他的表情如佛寺中的金剛一般堅硬與禪靜,汗水從臉頰滑落亦如春水滾落綠葉一般匯聚到下顎,在汗滴即將突破極限張力就要滾落下去之時,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林年睜開了眼睛,面朝夕陽西下一片殘紅的東京,他的眼眸盛放的顏色竟然比那紅云之后的落金還要燦爛。
白色的霧氣從身上升騰而起,泉流的汗水在頃刻間被高溫蒸發(fā)了,血液在血管中如解凍春水一般暢意地一泄千里,每個細胞如春芽破石般肆意的呼吸、無與倫比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涌起。
他‘暴血’了。
獅心會,血統(tǒng)精煉技術(shù),一度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