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一百一十九年七月十二,夜雨初停,滄瀾江上濁浪翻滾。
連日大雨,讓這一次的夏汛比以往更猛烈。
九林縣江岸要不是有仙道陣法護持,在這暴漲的江水之前,早已崩塌。
原玉靈山坊市前方位置,一座青石露臺上,幾道身影背手而立。
當先之人,赫然是騰洲金殿通政使,執(zhí)掌通江官署的何瑾。
現(xiàn)在的何瑾在整個下三洲可謂權(quán)勢滔天,沒想到竟然會悄然出現(xiàn)在玉靈山。
何瑾身邊,不但有鄭陽郡郡守蕭然舉,還有鄭陽郡鎮(zhèn)撫司司首陶景,以及數(shù)位鎮(zhèn)守金殿強者。
“只要張遠所練的武卒營合用,再熬煉兩年,伐蠻之戰(zhàn)順利,我何瑾也能安心離開騰洲了……”
何瑾輕聲感慨,讓身邊的幾人面色變幻。
何瑾坐鎮(zhèn)滄瀾江,大勢初定,就要離開?
要知道這大江通商,何瑾可是耗費無盡心血,幾乎是將身家性命全都壓上了。
如果何瑾能在滄瀾江上坐鎮(zhèn)十年,那不管是名聲還是功績,或者是自身修為提升,都是難以想象的。
仙秦儒道重氣運,何瑾以通江之功,引民意氣運加身,修行簡直可以一日千里。
陶景雙目瞇起,看著前方江水翻涌。
蕭然舉轉(zhuǎn)頭,看向何瑾,面色凝重:“平庭兄,皇城局勢,已經(jīng)到這等程度?”
蕭然舉與何瑾乃是同門,對何瑾此人了解。
何瑾大義不缺,但行事更看重功利。
要不是皇城那邊的爭斗已經(jīng)到白熱化,兇險無比程度,何瑾不會放棄滄瀾江這里的還未焐熱的功勞,前往皇城。
“年前戶部侍郎周昌稟奏暫緩域外天地歸附,勘察九洲疆域礦產(chǎn)資源,之后各方資源統(tǒng)計,下三洲上報的資源極多?!焙舞曇羝届o。
這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蕭然舉等人更知道,這是為抵御裂天計劃,讓朝堂看到下三洲不可分割舍棄。
這一年來,下三洲各方都紛紛上報資源,光是九林縣周邊就有數(shù)座礦藏開采。
下三洲一改之前的頹唐和貧瘠,加上即將征伐的雪域,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了極高價值。
“一個月前,內(nèi)閣樞密使馮吉上書,下三洲既然物資豐茂,完全可以自給自足,若是裂天計劃推行,可將三洲游離于九洲外?!?
“九洲需要換新的地域,讓天道昌隆,不至腐朽?!?
何瑾一句話,讓身旁眾人心頭徹寒。
這簡直就是釜底抽薪之計!
放棄三洲,換取更豐茂的三洲之地。
三洲既然有足夠資源,放棄了也不至于立時崩裂。
等九洲有新三洲,天地之力提升,實力恢弘,再將這游離的三洲如同雪域和古云洲那樣歸附就是。
這等說辭,看上去是對仙秦最好的抉擇,簡直無從反駁。
可是下三洲,注定會被犧牲。
一旦下三洲被放棄,張居正的補天計劃,也失了最重要的一環(huán),整個計劃只能無疾而終。
朝堂爭斗不是請客吃飯,不存在相互妥協(xié)。
誰上,另外一方就得下。
若不然一方全力推行自已的政策時候,另一方使絆子,最終受損的還是仙秦,還是九洲天地。
“我會攜滄瀾江通商大功,帶三洲物產(chǎn)直入皇城。”
“我能幫太岳兄的,只能到這一步了?!?
何瑾的目光落在前方大江上,看著那幽暗的夜影之中浩蕩而下的連綿船隊,身上有壓抑的氣息震動。
這一刻,沒有人說話。
在場之人,誰不是下三洲出身,誰不是身家性命,身后家族,全都在下三洲?
“來了?!?
何瑾身后有人低語。
“來了。”
江岸邊,京墨和尚雙手合十,低低開口。
“來了?!?
左丘韌站在石階上,微微握拳。
九林河岸邊,邵廷云手掌摩挲,將掌心的汗水抹去,轉(zhuǎn)頭看向遠處山嶺上背著手,面色平靜的張遠。
這家伙,當真不怕船隊被水中妖發(fā)現(xià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