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所有人都明白。

晶砂入城，僅僅是開始。

五柳十三巷這塊巨大的蛋糕，以及那家神秘崛起的古雍商行，真正殘酷的分食與清算，恐怕才剛剛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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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柳商行駐地。

昔日恢弘的主廳已化作焦土斷梁，唯余一方臨時(shí)清理出的殘破偏廳。

少夫人左氏與左鋒等人立于這片瘡痍之中，腳下是碎裂的琉璃地磚，抬眼是洞穿的雕梁畫棟。

空氣中彌漫著粉塵、血腥與焦糊混雜的氣息，令人窒息。

少夫人指尖微微顫抖地?fù)徇^一根半焦的立柱，上面依稀可辨昔日柳氏家徽的殘痕。

一個(gè)月！

僅僅一個(gè)月，她從絕望中被玉娘拉出深淵，又以一種近乎夢幻的姿態(tài)重回此地。

只是眼前觸目驚心的廢墟，無聲訴說著她離開后此間經(jīng)歷的滔天巨變與難以想象的代價(jià)。

心緒如翻江倒海，有重歸家園的激動(dòng)，有家園淪喪的悲涼，更有對(duì)未來沉甸甸的期許與不安，最終都化為一聲無聲的哽咽，在喉間滾動(dòng)。

她身旁的左鋒，緊握著刀柄的手關(guān)節(jié)泛白。

與他們心境形成強(qiáng)烈對(duì)比的是韓兆、章明衍以及那些殘余的大小股東、掌柜。

他們灰頭土臉，簇?fù)碓诮锹?，臉色如同浸水的舊紙，蒼白中透著晦暗與絕望。

韓兆眼神閃爍著怨毒、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大勢已去的頹喪和深深的恐懼——

剛剛城門口萬利盟的逼迫還歷歷在目，若非那枚青銅印和他們所謂的“民意”，此刻恐怕已是階下囚！

章明衍則更甚，玄鐵面具下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死死釘在上首位置。

他體內(nèi)道源反噬的舊痛，因極致的屈辱和怒火而再次加劇，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壓抑的嘶鳴。

上首，幾張蒙塵的木椅上，玉娘安然端坐。

張遠(yuǎn)則隨意地站在她身側(cè)稍后的位置，袍袖微拂，神色平靜如古井無波，仿佛眼前的一切紛擾、血腥、權(quán)勢更迭都不過是掠過水面的微風(fēng)，激不起他心湖半點(diǎn)漣漪。

這份令人心悸的平靜，與周圍的喧囂廢墟形成了極其強(qiáng)烈的反差，無形中成為了這片壓抑空間里最穩(wěn)固的定海神針。

韓兆的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dòng)了一下，那沉重如同他此刻心情的五柳商行青銅大印被他顫抖著雙手托起，捧到玉娘面前。

這印信代表著他短暫攫取的五柳權(quán)柄，如今卻成了他茍延殘喘的買命錢和屈辱的象征。

他啞著嗓子，每一個(gè)字都像是從砂石中磨出來：“玉…玉夫人，這是…五柳印，代表著五柳十三巷現(xiàn)存過半資源的歸屬權(quán)，按…按約定，交予古雍……”

章明衍猛地別過頭，面具下傳來一聲極力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悶哼。

廳內(nèi)數(shù)名小股東和掌柜更是面如死灰，身體不由自主地佝僂下去。

一位精瘦的糧行東家嘴唇哆嗦著，喃喃自語，聲音幾不可聞：“沒了…都沒了…十幾年辛苦積攢的家底啊…”

語間充滿了破滅的茫然。

旁邊那位負(fù)責(zé)庫房的供奉掌柜則死死盯著那方大印，眼神空洞，帶著無盡的不舍和一絲劫后余生的復(fù)雜：“總比…總比落在萬利盟手里強(qiáng)……玉夫人，至少…至少給條活路……”

聲音里帶著一絲卑微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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