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思平坐在韋褚對面,難得露出一絲笑容:“許大善人,你天生就有一種被殺頭的潛質(zhì)。”
韋褚笑道:“這是妖性。許應,你妖性難馴,今天不犯案,也早晚會犯案。你看石山神,他便被馴服得很好?!?
黃思平淡淡道:“韋大人,你給周家做狗,我給陰庭做狗,咱們都是一丘之貉。何必大哥說二哥?”
韋褚面帶微笑,不以為意。
許應起身看向廟外,只見大水滔滔,還在往上漲,已經(jīng)來到破廟的門口。水勢上漲速度漸漸變慢,但要不了多久,還是會把破廟淹沒!
他四下看去,除了破廟,已經(jīng)沒有更高的地方可以躲避奈河。
“兩位老爺可知奈河改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許應轉(zhuǎn)過身來,詢問道。
黃思平和韋褚坐在不斷鬧鬼的篝火前,烤著火,兩人臉色都被映照得綠意盎然。
韋褚的笑容顯得有幾分陰森,道:“故老相傳,陰間有一條河叫奈河,乃運載死人魂魄之河,這條長河在陰間運行自有其規(guī)律,輕易不會改道。能讓奈河改道的,只有一件事?!?
許應詢問道:“什么事?”
韋褚眼睛被篝火照得發(fā)綠光,笑瞇瞇道:“陽間大規(guī)模死人。”
許應不解:“為何大規(guī)模死人,就會讓奈河改道?”
韋褚不答。
黃思平道:“奈河是接引死人魂魄的長河,原本陽間各地都有奈河支流,每日死人的數(shù)量都是有數(shù)的,在奈河支流上按部就班接引即可。但倘若大規(guī)模死人,遠遠超過原來數(shù)目,奈河支流接引不過來,奈河主干便會因此改道!”
他頓了頓,道:“也就是說,奈河流去的方向,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死人的事件?!?
許應向奈河流去的方向看去,那里是西方。
“零陵的西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何陰間的奈河,會跑到陽間來?”
許應繼續(xù)詢問道,“不是說陰陽有序嗎?陰間是陰間,陽間是陽間,各有各的運行道理,為何奈河入侵陽間?”
“問得好!”韋褚贊道,卻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
黃思平也沉默下來。
蚖七忍不住,道:“陰間入侵陽間,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奈河改道的事情也多有發(fā)生,早在八百年前,就發(fā)生過一次奈河改道,陰間入侵陽間。后來天寶十四年,也發(fā)生了一次奈河改道?!?
韋褚和黃思平齊齊看向他,目光疑惑。
天寶十四年東平郡王叛亂,死了很多人,的確會引起奈河改道,但八百年前發(fā)生了什么事,連黃思平這等老妖怪都不清楚。
蚖七一個小小的蛇妖,怎么會這么清楚?
“我家有很多書,我喜歡看書?!蓖W七文質(zhì)彬彬道,“我們祖孫三代都喜歡看書,三百年來藏書無數(shù)。我家學淵源,是書香世家……”
韋褚打斷他,道:“讀書頂個屁用?能做官嗎?”
蚖七有些委屈,不再說話。
奈河水面上漲,終于涌入破廟,許應等人立刻起身,各自跳到廟宇的屋頂。
然而他們都知道,奈河水面再漲下去,勢必會淹沒破廟,奈河之水必會將他們血肉消融!
韋褚目光閃動,瞥了瞥許應、黃思平和蛇妖蚖七,心道:“奈河雖然會吞噬血肉,但好像無法消融骨骼。若是河水再上漲,那就唯有殺了他們,把他們的骨頭當成墊腳石了!”
他突然注意到黃思平目光閃爍,偷偷打量他,心中凜然:“石山神必然也是如我這般所想!”
水勢越漲越高,漸漸侵入破廟大雄寶殿,后院也有奈河之水涌來,水勢即將來到亭中鐘下的水井。
韋褚正要出手殺人,用尸體墊腳,突然破廟中光芒萬丈,沖天而起,映照得眾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那璀璨神光沖至半空,猛地炸開!
“咣——”
洪亮無比的鐘聲傳來,炸開的光芒化作一個巨大的鐘形光暈,倒扣在破廟四周,鐘聲震蕩間,便將四周奈河水逼退!
破廟屋頂,許應等人駭然,四下看去,但見破廟四周的大鐘有形物質(zhì),是一片厚厚的光壁!
光壁上浮現(xiàn)出各種奇特的紋理,不斷閃現(xiàn),消失,組成不同的圖案。
而在這口光芒大鐘外,奈河水勢滔滔,越來越高,大水沖擊之下,不斷有面目猙獰的厲鬼撞擊在鐘壁上,被那大鐘震得化作屢屢青煙!
許應等人只覺天氣又溫暖起來,不像剛才那樣冰寒刺骨。
“是后院涼亭的那口鐘!”
許應醒悟,向涼亭看去,只見涼亭下光芒璀璨,從銹跡斑斑的銅鐘表面下射出。
眾人從屋頂下來,來到?jīng)鐾み?,韋褚疑惑道:“沒想到區(qū)區(qū)破廟中,居然有此等寶物重寶,可是,為何這等寶物會被掛在這里,沒有人取走?”
突然,他們腳下的石山劇烈抖動起來,地動山搖!
許應三人急忙各自伸手扶住涼亭的柱子,這才穩(wěn)住身形,各自驚疑不定。
掛在涼亭中的大銅鐘光芒更勝,璀璨耀眼,光芒照入井中,黑暗的井底被照亮,許應突然瞥見井底有一塊塊巨大的黑鐵鱗片在滑動!
那是一個龐然大物的身軀!
他湊到井邊,細細看去。
突然,黑鐵鱗片不再移動,鱗片向兩旁退開。
漆黑的井中,一只瞳孔豎起的藍色眼睛,填滿了井底,幽幽的注視著他。
無數(shù)竊竊私語的聲音充斥許應的腦海,讓他的頭腦中一瞬間多出萬千個念頭。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