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梨木輪椅上,坐著一個身著褐色裘絨大氅的老婦人。
雖已年過六旬,高高挑起的雙眉卻銳氣不減。周身溢著股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氣,這貴氣與魏氏的珠光寶氣不同,是骨子里自帶的矜貴。夏老夫人身上有皇族血脈,他的母親曾是前朝的一位公主,她自小便被冊封縣主。因此,在京中的貴婦圈,是頗有些地位的。
此時此刻,她看著眼前的情景,臉色沉得如天際陰云,無形的壓迫感壓得所有人大氣不敢出。
夏老夫人目光落在了長凳上的夏桉身上,又皺眉看了看姜嬤嬤手里的板子。
姜嬤嬤倏地回過神來,慌亂將手里的板子撤了下來,縮頭抬眉看了魏氏一眼。
心里暗道:太離譜了!老夫人怎么不早不晚,偏在這板子將落不落的時候回來?
像是有人提前跟她老人家通風(fēng)報信了一樣。
周圍的下人們也都被這一幕驚得呼吸都停了,老夫人回來的時機(jī)也太巧了些吧?
尤其是張嬤嬤,她的吊梢眼像是被蚌埠住一樣了,一眨不眨。腦海里飄起夏桉剛剛對著她說過的話,瞬間覺得頭皮麻成一片,后背爬上一股冷颼颼的涼氣。
老夫人顯然是突然間回府的,就連夫人都沒有提前得到消息,夏桉自然是不可能提前知道。
可夏桉剛才為何會提到,老夫人會在這個檔口回來呢?
就算是異想天開,也太不可思議些!
莫非,這丫頭有了什么先知的本事?
夏老夫人眸光冷幽幽盯著魏氏:“怎么,老身不該回來?我若今日沒有回來,竟還不知府里還搭上戲臺子了?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魏氏臉色怔了怔,心里涌出一股懼意。
夏老夫人一輩子莊重體面,重規(guī)矩。魏氏當(dāng)初是使了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才嫁給了當(dāng)年中了探花的夏光淳的。
夏老夫人對此,一直頗有微詞。
奈何生米煮成了熟飯,夏老夫人就是再反感,也不得不忍下心里的厭惡,認(rèn)下她這個兒媳。
但也因此,這些年來,在面對夏老夫人時,魏氏總會自覺矮了一截。
可眼下這情形,她不能輕易露怯。
她硬著頭皮道:“母親,您不知道,這個丫頭最近越來越?jīng)]規(guī)矩,我作為母親,自是應(yīng)該好好管教一番?!?
夏老夫人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人,夏桉是什么脾性,她多少心里是有數(shù)的。
夏桉性子是悶了點,但確是極為守禮的。
若說這府上誰最守規(guī)矩,她論第二,也沒人能排第一了。
夏老夫人次沉沉開口:“她沒規(guī)矩?她是如何沒規(guī)矩的?”
魏氏有些結(jié)巴道:“她,她居然敢跟我這個主母頂嘴,還有,今日是臘八,她竟將廚娘辛苦熬了一上午的臘八粥倒進(jìn)了雪地里?!闭f到這里,魏氏似是找回了底氣,越發(fā)地理直氣壯起來。
她指雪地里碎裂的鍋粥,“母親,你看,那就是這丫頭干的好事?!?
這時,夏桉從長椅上坐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到了夏老夫人的跟前。
“請祖母替孫女和小娘做主?!?
魏氏緊張地拔高聲調(diào)指著她的腦門道:“怎么,你還想狡辯嗎?你把粥打翻了,府里很多人可是親眼所見,你莫要給自己找借口?!?
魏氏問向一旁的廚娘和下人:“你們都說說,你們剛才看到了什么?”
黃廚娘最先忍不住開了口:“老夫人,夫人說的沒錯,就是三姑娘將這粥給打翻的,奴婢親眼所見?!?
張嬤嬤也附和著作證:“老奴也看到了,我們大家都看到了,的確是三姑娘將粥打翻在雪地里的?!?
魏氏緊了緊雙唇,顯得更加理直氣壯:“你看,母親,我說的沒錯吧,您可別聽她惡人先告狀?!?
夏桉醞釀了下情緒,楚楚抬眼,眸子里閃爍著淚光:“祖母,粥的確是我打翻的,我從沒有想辯解?!?
魏氏拔高了聲調(diào):“那你跪倒老夫人跟前裝什么可憐,我告訴你,老夫人才不會被你坑騙?!?
夏桉抬眸看向魏氏:“那母親認(rèn)為,我為何會去廚房端粥呢?作為府里的姑娘,今日是臘月初八,這臘八粥不是應(yīng)該有下人盛到我的餐桌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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