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么信老袁?”霍然臨時跑了個題。
“也不是一開始就信的,”寇忱說,“是因為他為我們做了很多,我又不瞎,再說了老袁口碑一直不都很好么?!?
“嗯?!被羧恍α诵?,“你那個同學(xué),有點(diǎn)兒慘啊……所以你打了老師?”
“暴打?!笨艹酪惶裘济?,“那場面真不能看,你天天見面的同學(xué),跪下求老師不要跟他父母說,這什么感覺???操,之前說保密也沒保密,全校都他媽知道了?!?
霍然捏了捏可樂罐子,如果是他們班的誰發(fā)生這樣的事兒……那感覺還真是相當(dāng)不舒服。
“我在操場上打的他,課間操的時候,校長主任什么的都在,”寇忱說,“我就要當(dāng)眾揍他,我讓他嘗嘗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羞辱的感覺?!?
“然后呢?”霍然往他面前湊了湊,有些急切地追問。
“然后就被處分了啊,叫家長啊,”寇忱說,“我爸上老師家道歉賠錢,把這事兒壓過去了?!?
“那為什么后還又打了一次啊?”霍然說。
“因為那個同學(xué)失蹤了,”寇忱聲音突然沉了下去,“他下跪第二天沒來上學(xué),然后就再也沒見過了,一直到現(xiàn)在也沒消息?!?
霍然半張著嘴沒說出話來。
“我知道他失蹤以后,就跟一幫人把老師按操場上又打了一次,”寇忱說,“這次打得有點(diǎn)兒重了,我們學(xué)校那些人,跟你們這些重點(diǎn)的不一樣,有火的時候揍人手是相當(dāng)重的……他就住院了?!?
“打得好?!被羧挥帜罅艘幌驴蓸饭?,可樂從罐口biu了出來,濺到了寇忱臉上。
寇忱看了他一眼,抹了抹臉:“你他媽現(xiàn)在喝光它,馬上,下一秒!還大半罐呢你還捏個沒完了!”
霍然仰頭把可樂全喝光了。
“這回我爸拿錢也壓不住了,學(xué)校讓轉(zhuǎn)學(xué)或者休學(xué),”寇忱說,“我說轉(zhuǎn)學(xué)吧,那破地方我不想呆了,惡心?!?
“你爸打你了嗎?”霍然問。
“沒有,”寇忱說,“我姐說這事兒干得好,有血性是個男人叭啦叭啦的,我爸就沒動手,光罵來著,罵的話就沒事兒,我爸罵人的技術(shù)比打人差多了?!?
霍然輕輕嘆了口氣,沒說話。
突然感覺有些空。
附中算是個挺開明的學(xué)校,老師除去極個別的,都挺好的,還有老袁這樣觀念先進(jìn)的班主任,所以霍然聽到寇忱說的這些的時候,他首先的感覺是不可思議。
有這樣的老師,發(fā)生這樣的事,不可思議。
如果在附中,就算真的發(fā)生了,也不會被處理到這樣的程度,如果在他們班,在老袁面前,大概從一開始就不會有任何事發(fā)生。
這種巨大的反差讓他有些感慨。
那個同學(xué)當(dāng)時是什么樣的心情,后來又是什么樣的心情,他去了哪里,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了?
一切都沒有答案了。
“怎么樣?”寇忱問他,“沒想到是這樣的事兒吧。”
“嗯,”霍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他煙盒里摸了根煙出來,把地圖帶煙灰缸拖到自己腿上放好,“他們一直說是因為老師太啰嗦了,你不耐煩了就打了老師?!?
“誰們說的,”寇忱打著了打火機(jī)遞到他面前幫他點(diǎn)著了煙,“那他媽是我說的?!?
霍然笑了起來:“你還說自己不吹牛逼?”
“沒吹啊,”寇忱說,“我是不是打老師了?我是不是看到他就煩?而且他的確是很啰嗦,老袁上課一句話能說明白的,他啃啃哧哧地得說他媽五分鐘?!?
霍然笑得差點(diǎn)兒嗆著。
“我就不明白了,上課又他媽不是計時收費(fèi),你拖長點(diǎn)兒時間能多拿點(diǎn)兒錢,”寇忱嘖了一聲,“就他媽是水平低。”
霍然一直沒說話,聽著寇忱連吐槽帶操他媽的說著這個老師,說完了又拎了校長出來罵,罵完了一罐可樂之后他沖霍然一抬下巴:“去,給哥拿罐可樂?!?
“你喝的是可樂,又不是酒,”霍然坐著沒動,“怎么還上頭了呢?你跟誰哥呢?”
“讓你去拿就去拿,哪兒來那么多話?”寇忱瞪他。
霍然還是坐著沒動,跟他對瞪著。
“你他媽喝的不也是可樂么,不也上頭了嗎,”寇忱說,“讓你拿個可樂你跟我這兒死犟什么呢?”
霍然覺得寇忱說得有道理,于是認(rèn)真地想了想,然后如實回答:“……不知道?!?
“哥哥愛你?!笨艹勒f。
霍然愣了愣,瞬間回到了之前校運(yùn)會,他們一起沖著寇忱瘋狂大喊哥哥愛你的場景里,忍不住笑了起來。
“去拿。”寇忱一臉陰謀得逞了的得意笑容,沖他揮了揮手。
霍然跳下床,打開冰箱看了看:“沒了,雪碧要嗎?”
“不要,雪碧不配酒我一滴都不會喝,”寇忱拿起了電話,撥了前臺的號碼,“晚上好,麻煩幫我送一件可樂過來,小件的那種,可口可樂,不要百事,謝謝……動的?什么動的?哦哦冰的,要冰的。”
“一件?”霍然愣了。
“一件就六罐,”寇忱說,“明天還接著喝呢。”
服務(wù)員很快送來了六罐冰可樂,霍然遞了一罐給寇忱,另外幾罐放進(jìn)了冰箱里。
“你不喝了?”寇忱問。
“再喝還怎么睡覺啊?!被羧惶傻搅肆硗庖粡埓采希白蛱焱砩暇蜎]睡?!?
“讓我給你講故事,我講完你扭頭就睡了?”寇忱說。
“我就是這種沒有人性的人?!被羧恍χf。
寇忱沒說話,笑著自己喝著可樂。
霍然感覺自己開始迷迷糊糊想睡覺的時候,寇忱一屁股坐到了他這床上:“我要關(guān)燈了,你要開個臺燈還是開那個閃閃貝殼燈?”
“閃閃……閃閃貝殼燈吧。”霍然其實想開臺燈,但是那畢竟是寇忱英勇砍價砍掉了一塊錢買了送他的。
“好?!笨艹缹λ倪x擇很滿意,過去把貝殼燈打開,在上面蓋了一條毛巾,然后關(guān)掉了房間里的燈,蹦回了那邊的床上,“晚安。”
“晚安?!被羧徽f。
說完晚安之后,霍然卻睡不著了。
倒不是因為那個燈,寇忱用毛巾蓋了一下之后,閃得就沒那么夸張了,可能是可樂喝多了。
他翻了個身,看了一眼那張床上的寇忱。
發(fā)現(xiàn)這人也沒睡,居然仰躺著正在做蹬車運(yùn)動。
“你是不是有點(diǎn)兒精力過盛啊?”霍然很震驚。
“睡不著,”寇忱說,“突然想起這個事兒,就睡不著了,郁悶?!?
“對不起啊?!被羧徽f。
“屁呢,”寇忱一邊蹬車,一邊偏過頭,“我其實每次想起這事兒,我就有點(diǎn)兒想不通,這么個事兒,至于嗎?他又不是殺人了?!?
霍然沒說話。
“然然,”寇忱看著他,“保密啊,這事兒不要跟別人說?!?
“嗯?!被羧稽c(diǎn)點(diǎn)頭。
“這樣你就又知道我一個小秘密了,”寇忱笑著說,“你以后就是知道我秘密最多的人。”
“壓力好大啊。”霍然笑了笑。
但是這種感覺卻有點(diǎn)兒讓人覺得滿足。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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