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問:“現(xiàn)今的狀況是怎樣了?”
小三登道:“皇上讓董大人指認(rèn)罪人,誰知董大人一瞧見李閑,竟矢口否認(rèn)先前的檢舉,說自己可能弄錯了?!庇值?,“殿試的考題是皇上出的,李貢士確實才華過人?;噬洗蠹s舍不得這個人才,不肯將他治罪,便叫來煥王爺鎮(zhèn)場子,預(yù)備請公主去對個峙?!?
小三登話剛說完,太監(jiān)總管劉成寶就來請人了。
我一路隨他去往永吉宮,心里又盤算起李閑的身份。
依照董堂看到李閑后的反應(yīng),必定是害怕了。董堂好歹是個吏部尚書,官拜正二品,天底下,還有哪幾個讓他怕的?
一個念頭在我腦子里飛快閃過,又飛快地掠了過去。
轉(zhuǎn)而又想,連權(quán)勢堪比皇家的世家都有幾個,天下的王孫公子更是多如牛毛。唔,我識得的人少,猜不出李閑的來歷卻也情有可原。
永吉宮中別有一番好風(fēng)光。
金漆寶案上,龍誕香淡淡地焚著。二哥與李閑坐在旁側(cè)的紫檀椅上,中間擱了一張棋盤,黑白子殺得烽火連天。
少頃,二哥往我這頭掃了一眼,隨后往左一指,“碧丫頭,去抓兩把瓜子兒過來。”
我默了默,照做了。二哥順勢從我手里抓了一把,放在嘴里嗑起來。
我無地望著他,預(yù)備也尋個角落嗑瓜子兒。正當(dāng)此時,又有一只手伸過來,修長的手指隨意一撈,順走幾粒我剛好相中的肥大飽滿。
我立刻轉(zhuǎn)頭將李閑望著。
他似乎覺察到我的目光,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
我二哥好歹是個王爺,手里大權(quán)在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李閑這么怡然自得地跟他下棋,也忒有些膽肥了。
心里雖這么憤憤地想,奈何有把柄握在他手里,敢怒不敢,只好憋著。
他二人廝殺半日,一局終了,棋局為和。
二哥夾了一卷圣旨在腋下,起身責(zé)備我:“昨兒個皇兄交予我一個宣讀圣旨的重任,讓我今日趕早,撤了趙良七品統(tǒng)領(lǐng)的賞封。誰知你又捅了簍子,害我半路跑回來為你收拾殘局,白白起了個大早?!?
我將新抓的瓜子兒往前一送,賠著笑:“二哥您吃。”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我一眼,接過瓜子兒嗑了嗑,續(xù)道:“你簍子雖捅得大,好在有人替你頂罪。我先走了,你好好跟閑止賠個不是,這事便這么算了。”
說罷這話,揚長而去。
永吉宮里,剩了我和李閑兩個人。
我在原處默立了一陣,挪去李閑跟前,切聲打聽:“將將我二哥稱呼你什么來著?”
李閑正將黑白子分收在棋簍子里。聽了這話,他“嗯?”了一聲別過臉來,“你沒聽清?”
我在他對面坐下,努力綻出一枚笑,“我能跟你打聽幾樁事兒不?”
李閑抬眸看我一眼,也淡淡回了個笑:“隨你?!?
我鄭重道:“聽說你并不是平西李家的世子?”
他分好黑白子,隨意答了句,“不是?!?
我咽了口唾沫,又說:“我猜你原本不姓李?!?
他站起身,手里端著棋簍子,嗯道:“因要來京城考科舉,故而用了個化名,李是我娘親的姓氏?!?
我跟在他后頭,咳了咳:“那你家有錢不?”
他將棋簍子放在金漆寶案上,回頭便笑了,“你要多少?”又上下打量我一眼,隨口道,”養(yǎng)活你是綽綽有余了?!?
書中嘗,人與人的距離,是很玄妙的。有人之間,隔了一道無涯的天塹;有人之間,只隔著一縷朦朧的紗;而我與李閑之間,隔的正是一層不薄不厚的窗戶紙。
事已至此,心中郁悶,難以形容。
我無聲息地退到門口,預(yù)備在窗戶紙捅破以前逃之夭夭。
正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響動。
李閑詫異地挑了眉,信步走來,將大門左右一敞。
外面站著的,正是今早檢舉我二人的罪魁禍?zhǔn)住舨可袝?,董堂?
哪知董堂瞧見李閑,竟露出一臉驚懼色,跪倒在地大呼:“小的不知遠(yuǎn)南大世子來朝,誤中了圈套,辱沒了大世子的名聲,小的論罪當(dāng)誅,論罪當(dāng)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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