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
好半晌,我聽得自己問:“你說的寧小主,可是指寧思?”
環(huán)翠點了一下頭,似乎不解我為何震驚,應道:“回公主的話,奴婢從前伺候的是盛妍小主,寧小主與她關(guān)系甚好,這話是奴婢親耳聽寧小主說的?!?
我面上雖還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背后只覺冷汗涔涔而下。
古來帝王,最忌不忠二字,這些秀女既入了后宮,只要一日沒被逐出宮去,只要我大皇兄一日沒將她們賜給旁的親王,她們從身到心,便不可背叛當今圣上。
如若背叛,此為重罪,當處以凌遲極刑。
一念及此,我不由拂袖而起,袖口掃過桌面,帶落碗碟,頃刻碎裂一地。
環(huán)翠呆了,下一刻便嚇得跪倒在地,顫聲道:“長公主,奴婢是不是說錯話了?”
我不禁笑了,竟不知如何答她才好。
凌遲極刑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為何恰好在選后的三日前,聽得寧思愛慕我二皇兄的流?
我在深宮二十余年,明白這不可能是巧合。
可倘若這是被算計好的,那告訴我這消息的環(huán)翠又是怎樣一個人?而將環(huán)翠帶進天華宮的小三登呢?
環(huán)翠見我不語,已怕得落下淚來。
其余眾人聽聞動靜趕來,亦立時在我用膳的亭外跪下。
我不曾懷疑過小三登,直至今日,直至此時此刻,我也沒有。
可環(huán)翠呢?環(huán)翠的用心,又是怎樣的?
我與小三登說,他收進天華宮的人,我便相信。可我從前同樣相信鳳姑,卻落得那樣的下場。
正是日暮時分,蘭嘉與小三登一齊回來了,見宮人跪得滿地都是,又見環(huán)翠在我跟前啜泣,皆震驚地瞧著我。
半日,小三登仍呆立在原地,蘭嘉走來亭中,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于閑止。
于閑止的聲音淡淡的,“找個清靜的地方?!?
天華宮西側(cè)有個登臨閣,是我父皇曾為我母后楊棠所建。
我母后是江r人,自入宮中,十分思念故鄉(xiāng),我父皇后來為她建此閣樓,憑欄遠眺,或可慰藉思鄉(xiāng)之情。
可惜江r不是我的故鄉(xiāng),這座深宮才是。
母后憑欄望不見的故鄉(xiāng),我卻觸目可及。
環(huán)翠跪在登臨閣內(nèi),已泣不成聲,斜陽落于西天,宮人游走于九乾城各處掌燈,點點燈火如星子,流光璨然。
我卻聽得自己道:“你明日便走吧,我天華宮已容不下你了?!?
環(huán)翠抹著淚,道:“奴婢能到天華宮伺候長公主,本就是長公主賜給奴婢的福分,如今長公主要將福分收回,奴婢絕不奢求??膳鞠胫溃L公主為何只因奴婢說錯一句話,便要奴婢走?”
我沒有應她。
她徑自又道:“后妃不忠,乃后宮大忌,可寧小主并非不忠,奴婢只是看長公主苦于為煥王爺尋一個王妃,想起寧小主有一回醉酒后的戲,這才、這才隨口與公主一提?!?
我道:“環(huán)翠,你一口一個寧小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故意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