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等木代同意，她轉(zhuǎn)身就往后廳走，木代想了想，還是決定跟過去，剛站起身，門響，有個鐘點(diǎn)工打扮的女人端了碗湯進(jìn)來。

“老先生，喝湯了?！?

什么湯？聞起來味道真是怪怪的，打眼一掃，又有菊花飄在湯面上。

那女人像是看出木代的疑惑，笑著給她介紹：“雞肝菊花湯，雞肝一付，菊花三錢。小姐要不要也來一碗？”

雞肝還能跟菊花一起燒？

木代覺得，自己真是見識太少了。

***

炎紅砂給木代看了一段視頻。

時間是晚上，但月光清亮，機(jī)子的像素也不錯，不像某些機(jī)子拍出來的，到處都是噪點(diǎn)。

好像是在水邊，抑或海邊，風(fēng)平浪靜，海面上迤邐著絲綢褶皺般的蔓延紋絡(luò)，月亮映在水上，像無際的磷光點(diǎn)點(diǎn)，又像巨大的不平整的鏡子。

炎紅砂指著屏幕正中的位置：“這里，你看。”

那是什么呢？黑乎乎的一團(tuán)。

拍攝者像是料到了觀者所想，下一秒，鏡頭拉近。

可真不小，得有小圓桌面大小吧，但是，是什么呢？

好像是為了幫她解惑一樣，那個東西，忽然身體張開了一條線。

木代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這，這是……”

“沒錯，蚌，你見過這么大的蚌嗎？”

木代屏住了呼吸不說話，屏幕上，那只蚌緩緩移動的身體。

屏幕里有畫外音，是一個男人激動的聲音：“從來就沒見過這么大的蚌，它現(xiàn)在是在曬月，傳說月圓之夜，老蚌會格外高興，會隨著月亮的東升西沉不斷轉(zhuǎn)動身體以獲取月光的照耀……”

又說：“我之前查過，世界上最大的珍珠，又叫‘老子之珠’，有人頭大小，現(xiàn)在估價(jià)兩千多萬美金。這么大的蚌，如果產(chǎn)珠的話，價(jià)值簡直難以想象……我要靠近去看看?！?

視頻就在這里停止了。

炎紅砂給她解釋：“說話的是我叔叔，炎九霄。”

“叔叔是我們炎家的采寶人，但是我們家好些年頭沒開張了，因?yàn)槲覡敔斞劬Σ恍辛??！?

采寶，即便知道寶在井中，也不能蒙頭瞎子一樣去找，得從小煉眼，練就一對能辨寶氣的毒招子，要在泱泱天地之間，無數(shù)清氣濁氣之中，辨認(rèn)出淡渺的一方寶氣，談何容易？

所以采寶的關(guān)鍵，不在于會不會采，而在于能不能辨。

不過，世事也有公平之處，得之于此，必失之于彼，炎老頭的眼睛不能見強(qiáng)光，連陽光都很少見，常年避居屋內(nèi)，及至上了年紀(jì)，愈發(fā)成了半瞎子，看什么東西都困難。

諷刺之處在于，別的都看不到了，勉勉強(qiáng)強(qiáng)，還是能看寶氣。

炎老頭靜心養(yǎng)眼，順便指導(dǎo)孫女炎紅砂學(xué)下井，炎九霄卻待不住，雖然素日掙的多，但是他們平日大手大腳，消耗也驚人，為免坐吃山空，炎九霄表示要出去“碰碰運(yùn)氣”。

私底下，他跟炎紅砂說：“咱們采寶的，眼底不漏寶，這寶也不僅僅限于寶石，南面有珠，西面有玉，要是有機(jī)會，不妨也摻上一腳。”

新疆畢竟路遠(yuǎn)迢迢，炎九霄頭站去了廣西合浦。

十來天之前，他打來電話，告訴炎紅砂，在合浦，他聽說了一個名叫五珠的村子，那是個好地方，因?yàn)槁犝f，那個村子世世代代奉行老祖宗留下來的采珠之法，采的都是天然珠子，從不人工養(yǎng)殖。

絕大多數(shù)的采寶人都覺得，人工雕磨，畢竟多了斧鑿痕跡，比不得天生地養(yǎng)。就好像整出來的當(dāng)然也是美人，但拿到天生麗質(zhì)的人面前一比，就少了些渾然天成的光暈。

更叫他高興的是，聽說五珠村已經(jīng)廢了。

炎紅砂至今記得他說話時的興奮語氣：“聽說荒廢了好幾年了，老蚌不受人擾，才能靜心吐珠。海里淹死過人，臨近的村人都忌諱過來，真是樂得清靜。說不定，我在這片水里，能撿個寶呢?！?

又過了幾天，他給炎紅砂發(fā)來了上面看到的那段視頻。

廣西、合浦、五珠村，還真是……有緣啊。

木代問她：“然后呢？”

“沒有然后了，然后，我叔叔就沒音信了?！?

木代后背有些發(fā)涼。

炎紅砂沒吭聲，其實(shí)也不是沒音信，有的，有一個晚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做著夢，她接到過炎九霄的電話。

說不清那是夢還是電話，或許是夢。

夢里，炎九霄在海底爬行，雙手深深地陷進(jìn)海沙，海底的涌流推著他顫栗不已的身子，他臉色慘白，雙眼布滿血絲，陡然間和她四目相對。

他帶著哭音叫她：“紅砂，我不想死在這里……”

炎紅砂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是在接電話，電話的那一頭，海浪聲好大好大。

她顫抖著，輕聲問了句：“叔叔？”

不要漏掉作者有話說哦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