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會為你辦到。”唐曦認真地說道。
“真的？”芍藥很意外地看她。
“嗯?！碧脐攸c頭，又道，“不過,傅撰的尸骨是否已經(jīng)遷移回國內(nèi)，我們都不知道,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一百多年，我還得問問傅家的后人。這件事,我會對傅家后人說明,再和他們協(xié)調(diào)，但不會很快就有結(jié)果?！?
“我知道的?！鄙炙幒龅逆倘灰恍?“我信你?！?
“好?！碧脐貒@了口氣道,“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不后悔?！鄙炙幷苏糯鸬?。
唐曦摸了摸手上的珠串,問道：“喜歡什么樣的住處？”
“哎？”芍藥遲疑了一下,開口道,“我活著的時候,沒過過好日子,沒想到百年之后的人居然能睡這么軟的床,住這么精致的房子——”
“我知道了。”唐曦低頭,用靈力凝結(jié)針尖,在第四顆珠子上仿照自己的臥室,給她刻了間現(xiàn)代風格的房子,當然不會忘了要有巨大的席夢思。
“謝謝?！鄙炙幍难劬α亮肆粒詣鱼@進了珠子里。不過這一次，沒有封印再拘著她了。
“本來也是個好姑娘?！迸崆逯抡f道。
“所以，不管生前是什么樣的人，變成厲鬼后，都會慢慢被怨氣侵蝕,不復初心，這并不僅僅是意志堅定就能避免的?！碧脐責o奈道，“我把她封印起來的這段時間，一直抽取她身上的怨氣，剛剛才算洗得差不多。”
“抽取怨氣，會對你有傷害嗎？”裴清致?lián)鷳n道。
“想什么呢？”唐曦忍不住笑了，“精純的怨氣對云棲有好處，都被他當點心吃了。”
“那就好?！迸崆逯滤闪丝跉猓D了頓，又道，“芍藥的尸骨，你打算跟程一航商量嗎？”
“雖然程一航是傅撰最后的血脈，可他太小了，這種事做不了主，我也不能讓他茫然無知地承擔這么大的責任?！碧脐負u了搖頭。
“可程夫人雖然年紀大了，卻天真單純?nèi)缤倥?，還不如程一航?！迸崆逯掳櫭?。
“那說明她嫁得良人。”唐曦道。
“所以？”
“程華英?！碧脐貨]有賣關子，直接說道，“這件事，由程華英從中轉(zhuǎn)圜會更好，如果成了，遷墳合葬什么的，我也不太懂怎么操辦，由他來做最合適?！?
裴清致想了想，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最好的人選。
傅撰子嗣單薄，程一航的外祖父外祖母已經(jīng)不在了，傅家繼承人，也就是程夫人不善理財，兩老臨終前將公司交給了職業(yè)經(jīng)理人打理，程夫人只負責拿分紅，等將來程一航長大，或許會將程傅兩家的生意合并。
程華英和程一航關系好，而且程華英是天師，不用他多費唇舌，就能理解傅撰和芍藥的故事。
“而且，你不會真覺得，芍藥想和傅撰合葬，只是出于愛他吧？”唐曦又道。
“……”裴清致啞口無。
愛嗎？當然愛啊！
誰都看得出來，芍藥對傅撰的愛有多深，即便瘋過癡過，依舊刻入骨髓。
然而傅撰呢？不能說他不愛芍藥，只是那份愛，終究抵不過他愛自己。
后來的傅撰，有妻有子，肯定是夫妻合葬的，那芍藥的骨灰摻和進去，膈應的到底是誰呢？
簡直就像是……既然你答應過要和我成親，就要說話算話，哪怕你死了也不能毀約，骨頭也要埋在一塊兒，生生世世我都和你糾纏不清沒完沒了！
比起愛，更像是一種執(zhí)念，一種報復了。
——你害了我一輩子，憑什么夫妻和順，兒女滿堂？有我一日，必要你不得安寧。
所以，唐曦才問芍藥，可會后悔。
“既然她愿意，那傅撰自然應該還債，這也符合天道。”唐曦理所當然道，“這是傅家該有的劫，該他們應?！?
裴清致嘆息了一聲，默認了。
“我餓了，這里有吃的沒？”唐曦摸了摸肚子。
“工地放假了，正經(jīng)飯菜是肯定沒有，不過……”裴清致轉(zhuǎn)身進了套間的休息室，出來時捧了一堆吃的。
兩碗海鮮味的方便面，幾包餅干，還有火腿腸辣條薯片巧克力之類的零食。
“好久沒吃這些了?！碧脐亻_開心心地拿了電熱水壺去燒水。
裴清致就在一邊拆開方便面的包裝，加調(diào)料和火腿腸，等唐曦燒開了水拿回來，兩碗泡面滿是人間煙火氣。
突然間，手機響了。
唐曦掃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愣了愣才道：“楚離。”
裴清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楚隊？”唐曦一切如常地接通了電話。
“你在哪兒？”楚離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疲倦。
“我和裴總在一塊兒，正打算吃晚飯?！碧脐刂斏鞯鼗卮稹?
她怕的是楚離徇私的事被發(fā)現(xiàn)，那現(xiàn)在這通電話說不定會被監(jiān)聽。
“放心，沒事?！背x顯然知道她的想法，先安撫了一句，隨后道，“我就是告訴你一聲，今天下午，唐振英入院了。”
“什么？誰？”唐曦傻眼。
“唐振英?！背x似乎跟旁邊的人說了幾句話，這才放開捂著的話筒，繼續(xù)說道，“他是在公司年會上講話的時候當場倒下的，因為有記者在場，瞞都瞞不住，直接被救護車送到了臨江私立醫(yī)院?！?
“什么病……是病吧？”唐曦問道。
“不知道?！背x走進消防通道，站在樓梯間的窗口，看著下方的市局大門，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唐氏拒絕采訪，也沒有報警，不過我看了記者剛好拍到唐振英倒下的畫面，像是突發(fā)急癥，但也不排除中毒之類的可能?！?
“那個……”唐曦很糾結(jié)。
“有話就說。”楚離一聲冷哼。
“我就想問，職業(yè)殺手，沒什么特殊的規(guī)矩吧？”唐曦小心翼翼地道，“比如說，沒殺死目標，就反手把雇主干掉……之類?！?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嗯？□□的是唐振英？”楚離驚訝道。
“是啊，不過沒證據(jù)?！碧脐芈柫寺柤纾瑹o奈，“無論是委托還是打款，肯定不會有唐振英的名字，僅憑一個職業(yè)殺手的一面之詞是不可能給唐振英定罪的，何況我那是詐出來的，進了警局這人可未必愿意指證唐振英的?！?
“唐振英有恨你恨到□□嗎？”楚離只覺得不可理解，“我現(xiàn)在甚至懷疑，他是聽說了□□失敗，氣急攻心才被送進醫(yī)院的。”
“誰知道他那種人怎么想的?！碧脐乇г沽艘痪?，“我都和唐家沒關系了，這一個個還沒完沒了了是吧？惹毛了我，立刻催化唐家那只倒霉鬼，一了百了！”
“倒霉鬼？”楚離一愣。
“啊，回頭再說?！碧脐赜X得一句兩句解釋不清，干脆先掠過，轉(zhuǎn)移話題，“我發(fā)個網(wǎng)址給你，你查查看，我這邊本來想拷貝資料，結(jié)果剛插了個u盤就崩潰了?！?
“那種黑網(wǎng)怎么可能沒有一點兒防護措施。”楚離嘆了口氣，“已經(jīng)打草驚蛇了，發(fā)過來我讓小肖看看有沒有辦法進去?！?
“哦?！碧脐貟炝穗娫挘樖志桶丫W(wǎng)址和賬號密碼發(fā)了過去。
楚離看了看微信，沉吟了一下，走進辦公室。
“楚、楚隊！”肖雪沒想到自家隊長竟然親自來找她，嚇得差點掉下椅子。
“機密任務，對任何人不得提及?！背x沉著臉把手機防盜她面前。
“啊，是！”一聽任務，肖雪的娃娃臉上也露出嚴肅的神色。
“唐振英入院了？”裴清致把一碗泡好的面推過去，疑惑地問道。
“是啊?！碧脐厮⒘怂⑿侣?，果然，唐氏總裁年會突然暈倒疑似中毒的消息已經(jīng)上了熱搜。
她看了看那張圖，也不禁皺眉。
照片里的唐振英倒在臺上，身體蜷縮，手緊緊攥著高領羊絨衫的衣領，臉色發(fā)青，要說中毒……確實也挺像的。
其實大部分人都沒見過中毒的人應該是什么樣的癥狀，什么臉上發(fā)黑七竅流血都是武俠小說里虛構(gòu)的，而電視劇上表現(xiàn)角色中毒最經(jīng)典的動作就是唐振英這樣捂著咽喉的樣子，那是因為很多毒素首先破壞的是呼吸系統(tǒng)，人在透不過氣來的時候自然會有這樣的反應。
“太巧了。”裴清致一針見血。
這邊唐曦遇刺，那邊唐振英就入院，這世上絕不存在這么巧合的事。
“謝長安，真的沒辦法讓那混蛋招供？”唐曦不死心地問道，“如果給他編個合理一些的記憶，比如他棄暗投明了之類的？”
“這不可能?！敝x長安出現(xiàn)在不遠處的沙發(fā)上，雙腿交疊，動作愜意，“記憶這種東西，其實并沒有那么可靠。”
“什么意思？”唐曦一怔。
謝長安想了想，解釋道：“我就舉個例子，你頭上有個大包，你記得是自己昨天晚上起來喝水時，沒開燈，不小心在門框上撞的，所以你會深信不疑，因為這是符合邏輯的?！?
“嗯。”唐曦理解地點頭。
“那么，如果你記得自己昨晚起來喝水時碰到一個外星人，把你給打暈了，你信嗎？”謝長安問道。
“不信?！碧脐孛靼琢怂囊馑?，接了下去，“記憶不是絕對的，如果邏輯鏈連不上，人很容易懷疑自己的記憶?！?
“不錯?！敝x長安欣慰道，“假的就是假的，我的能力并不是絕對的，如果虛假的記憶被本人懷疑，撕開假象的可能性并不是沒有?！?
“記憶并不能替換一個人的性格，申屠敏自認自己絕對不會和警察合作，無論給他什么樣的記憶都不能讓他感同身受?！碧脐剜?。
謝長安給了一個孺子可教的贊賞眼神。
既然有了決定，唐曦就不想那么多，第二天一早，把半干不濕的申屠敏送到了市局。
“顧問厲害！跳江了都逃不過！”小劉一臉的敬佩。
唐曦“呵呵”兩聲，抬頭看過去，和楚離互望了一眼，了然。
人犯歸位，當中的一小段插曲自然也自此揭過，不會再被提起。
“那個網(wǎng)址怎么樣？”唐曦走過去，低聲問道。
“很麻煩，小肖還在嘗試進入?！背x沉聲道。
“早知道一開始就應該交給專業(yè)人士解決的?！碧脐匾荒樀陌脨?。
“事已至此，后悔無意義?！背x按了一下她的肩膀，“總會抓住狐貍尾巴的，別急，好好過個年，沒必要為了幾個人渣掃興?！?
“說的是。”唐曦也笑了起來。
今天已經(jīng)是臘月二十八，這一年的案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家在外地的幾個已經(jīng)提前買了車票回家，市局里冷清了不少。
“是啊，好好過年吧，難得楚隊今年終于不加班了?！毙⑿ξ卣f道。
“那今年誰值班？”唐曦好奇地問了一句。
“除了楚隊，我們輪班。”大楊舉起手。
“就是，顧問放心吧?！毙⑴呐男乜?，“從前每年過年楚隊都讓我們回家好好過年，今年的值班我們包了！”
“別飄?！背x瞥了他一眼，“別以為過年就沒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