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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闊非常生氣。
如果說上回看到馬嘯在店里被欺負他想出頭,是因為馬嘯幫他揍過盧浩波,跟他說過生日快樂,這次要幫馬嘯就已經(jīng)是完全另一種感受了。
是辛苦工作受了傷,不僅沒有得到補償,甚至連應(yīng)有的回報都被克扣了,連工作都丟了。
這種憤怒,兩天辛苦打工之后的江闊已經(jīng)能夠體會。
“我們打工大多就是為了錢,生活費不夠,想買點兒東西……”
段非凡的話還留在他腦子里。
馬嘯就為了生活費,早上賣早點,晚上收拾垃圾,賺著他以往根本感覺不到份量的那么一點兒錢。
辛苦得嘴都不用了,話都沒有了。
最后就這點兒錢也落空了。m.biqikμ.nět
段非凡站在119門外打電話叫人,江闊不知道他打算怎么處理,也沒想過自己想怎么處理,反正去了再說。
剛段非凡已經(jīng)問清了,老板在后廚炒菜,鍋里燒著油,馬嘯經(jīng)過的時候他要罵人,為了增加氣勢,手里端著的鍋往灶上一砸,油蕩出來澆了馬嘯一腿。
這事兒不管怎么說都是店里的錯。
他們無論如何都得出醫(yī)藥費。
馬嘯猶豫著站了起來,看著他。
“你坐下?!苯熆戳怂谎邸?
馬嘯坐下了。
“一會兒叫門口藥店送個藥膏進來吧,”江闊看著他的腿,擰著眉,“你這得去醫(yī)院……”
“不要鬧大這個事,”馬嘯說,“打起來就麻煩了?!?
“打起來就打起來了,”江闊聲音揚了上去,“你打盧浩波的時候也沒這么怕事??!這會兒讓人欺負成這樣了你慫了?!?
“我怕萬一,他們報警,學(xué)校知道了……處分什么的,”馬嘯說得很艱難,“你們跟這個事也無關(guān)?!?
“報警就對了,他不報警我還要報警呢,”江闊擺擺手,“一會兒我干什么也跟你無關(guān),我就去吃個飯,去體驗一下生活?!?
“可是……”馬嘯還想說話。
“行了你今天話怎么這么多。”江闊打斷了他的話,走出119關(guān)上了門。
段非凡已經(jīng)打完了電話,站在門外看著他。
“走。”江闊往宿舍樓外面走。
“他們十分鐘差不多能到,”段非凡說,“你有什么計劃嗎?”
“沒有,”江闊說,“我就過去裝個逼?!?
“有動手的想法嗎?”段非凡又追了一句。
“沒有,”江闊看了他一眼,“純嘴炮,純裝逼,你叫的人老實呆著就行,我不想?yún)⒓尤簹!?
“我也是這個意思,能不動手最好不要動手。”段非凡說,“所以問你想好怎么說沒,還是我們?nèi)チ艘粔K兒站那兒沉默不語?!?
“也不是不行?!苯熣f。
往外走的時候段非凡發(fā)現(xiàn)江闊沒走大路,而是先拐向了停車場。
“開車?”他愣了愣。
“嗯,”江闊點頭,走到車后頭,從排氣管里拿出車鑰匙,“早知道有今天這事兒,我當(dāng)初跑出來的時候應(yīng)該開個更貴的車?!?
“你鑰匙就放這兒?”段非凡震驚了。
“放宿舍我早不知道扔哪兒去了,”江闊上了車,“之前在家也這樣,有時候大炮用我車,可以直接開走。”
“現(xiàn)在我也知道你把鑰匙放這兒了。”段非凡上了車。
“有本兒你就開唄?!苯煱l(fā)動了車子。
“行?!倍畏欠颤c頭,“現(xiàn)在就開過去?”
“你人到了我們再過去,”江闊說,“晚一點兒出場?!?
“你走秀呢?”段非凡拿出手機撥了號碼,“棒兒,到了告訴我,先站門口等著。”
掛了電話他看著江闊:“他們已經(jīng)在那條路上了?!?
“好嘞?!苯煵攘擞烷T。
車慢慢開出了停車場,慢慢開出校門,慢慢在路上開著。
“你這速度我都有點兒不習(xí)慣了?!倍畏欠舱f。
“你說馬嘯會去醫(yī)院嗎?”江闊問,“油燙了那么大一塊兒,我看他好像就是涼水沖了一下?!?
“不會去的,”段非凡說,“哪有錢,你讓他買藥膏,我看他不一定舍得買?!?
“腿不要了唄。”江闊說。
“回去的時候幫他帶個藥膏吧?!倍畏欠舱f。
“我如果出錢讓他去醫(yī)院呢?”江闊說,“這種正義的愛心支出,肯定不用在那三千五里?!?
“他估計……你要不試試?!倍畏欠舱f,“不行就找人把他綁過去?!?
“讓他寫借條吧,”江闊想了想,“分360期還我錢,不白給?!?
段非凡笑著看了他一眼:“可以。”
車很快到了地方,江闊看了看,從路邊有個斜坡可以開上人行道,那天江總的車就停的那兒。
江闊打了一把方向,轉(zhuǎn)頭就看到馬嘯打工的那個黑店門口,站了七八個人,就那么杵在門口,沉默地看著門里。
老板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闊連著轟了幾腳油門,車開了過去。
老板和段非凡吠過來的人都看了過來,旁邊店里吃飯的人有不少也都從窗里往外看著。
江闊把車一直開到了黑店門口,又倒了兩把,把車頭對準了飯店大門。
“怎么著?”段非凡問他。
“下車?!苯熕闪税踩珟?,打開車門下去了。
外面七八個人一直盯著車,看到段非凡下了車,有人說了一句:“靠,我以為是來跟這車干架的呢。”
這幾個雖然看著應(yīng)該是市場里某幾個攤位的店主或者店主的兒子,但市場幫的人氣勢還行,哪怕是以為來跟車干架的,車開到跟前兒了,他們臉色都沒變。
統(tǒng)一的茫然。
很有殺傷力。
江闊一甩車門,往前走到了店門口,跟堵在門口的老板面對面站下了。
“讓讓。”他說。
“干嘛的,”老板問,“這兒只能吃飯?!?
所以說心眼兒壞的人掛相,這個黑老板看著就讓人不舒服,語氣也很橫。
江闊沒說話,抬手把他扒拉到了一邊,走進了店里。
店里有四五桌客人,這會兒都往門口這邊看著。
江闊余光里看到段非凡已經(jīng)跟了進來,于是伸過腿,把旁邊的一張椅子勾了過來,扶著椅背轉(zhuǎn)了兩圈,放在了店正中間,然后坐了上去。
二郞腿一架,說了一句:“都出去,謝謝?!?
一屋吃飯的都愣了。
段非凡站在他身后。
不得不說,這類型的逼,只有江闊能裝。
這種由內(nèi)而外的,與生俱來的目中無人和囂張氣質(zhì),只有江闊這種從小生活在理所應(yīng)當(dāng)中的人身上才會有。
換了在場的誰,哪怕是衣服車都配上,也會露怯。
“讓你們都出去!沒聽到?。 笔袌鰩屠镉腥撕鹆艘簧ぷ?。
江闊抓了一下椅子才沒蹦起來。
屋里的人頓時都起身,抓住這個難得的逃單機會,跑了出去。
“干什么的!”后廚沖出來兩個廚師模樣的人,手里還拿著刀。
“要動刀?”江闊一挑眉毛,“報警吧,要砍人了。”
“你們有什么事?”黑老板走了過來,一抱胳膊,“我沒得罪誰吧?”
江闊沒說話。
段非凡估計他的裝逼時間是結(jié)束了,強行再說下去以他句句帶刺兒的風(fēng)格,不打一架收不了場。
江闊也很有自知之明。
他只負責(zé)裝這一部分,要錢要賠償那些都不是他的工作了。
“兩個事兒,”段非凡說,“馬嘯的工資,馬嘯的醫(yī)藥費?!?
“馬嘯是誰!”老板大著嗓門喊了一聲。
“馬嘯就是剛才被你用油澆了一腿的人,”段非凡說,“現(xiàn)在等著錢去醫(yī)院?!?
“哦?”老板看了他們一眼,“這小子挺能耐,看不出來,叫這么多人來想訛我?誰有證據(jù)是我澆到他?他自己不小心拿著鍋摔了!”
“你就是這么坑自己的員工的?”段非凡說。
“誰他媽是我的員工?”老板說,“他就一個在這兒掃垃圾的!”
“掃垃圾的是怎么能碰油鍋的?”段非凡問,“你家炒菜的鍋能讓掃垃圾的上手?衛(wèi)生情況甚憂啊。”
老板卡了一下,一揚頭:“你管得著嗎?”
“他是管不著,”江闊拿出了手機,“市場監(jiān)管局應(yīng)該管得著?!惫P趣庫
“監(jiān)管局你家開的,”老板瞪著眼睛,“你讓管人家就管??!我告訴你……”
老板指著江闊。
“手放下!”市場幫又有人吼了一聲,“再指一下手給你剁了!”
江闊閉了閉眼睛,這一嗓子他手機差點兒扔出去。
“你怎么知道,”江闊抬眼看著老板,撥通號碼之后舉到耳邊,“人家就不管呢?我就算不認識人,一個市民舉報電話人家也得來查。”
沒等老板開口,那邊接通了。
“喂!”大炮的聲音傳了過來。
“胡叔,”江闊沒開免提,但把話筒聲音調(diào)到了最大,“飯店后廚衛(wèi)生是市場監(jiān)管局還是衛(wèi)健委管啊?”
大炮沉默了半秒:“怎么了?監(jiān)管局就可以舉報,最近市里監(jiān)管局和衛(wèi)健委正好有個檢查小組……”
大炮的話雖然聽得不是太清楚,但幾個關(guān)鍵的詞還是被老板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