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兇險莫測。”謝琢光看著烏竹眠的側(cè)臉:“即便劍心通明,也需萬分謹(jǐn)慎?!?
烏竹眠微微一笑,指尖輕輕拂過太虛劍冰冷的劍鞘:“有你在,何處不可去?”
她頓了頓,看向深邃的夜空,聲音帶著一絲悠遠(yuǎn):“劍心通明后,我隱約感覺到,這方天地之外,還有更廣闊的劍道……太古魔淵,或許并非終點(diǎn),而是……。”
謝琢光握住了她的手,掌心傳來溫?zé)岬挠|感:“無論終點(diǎn)還是,你的道,便是我的道?!?
兩人相視無,心意相通,月光下,兩道身影依偎,如同亙古不變的劍與靈。
*
翌日清晨,仙盟山門。
烏竹眠和謝琢光立于虛空,烏竹眠一身素白勁裝,背負(fù)太虛劍,氣息內(nèi)斂如淵。謝琢光玄衣如墨,身姿挺拔。
“走了?!睘踔衩邔χ路剿蛣e的眾人頷首。
“師姐(師妹)保重!”眾人齊聲道。
烏竹眠不再多,與謝琢光對視一眼,兩人的身形同時化作一道細(xì)微的銀色流光,瞬間撕裂空間,消失在通往世界邊緣的虛空亂流之中。
下方,李小樓握緊了拳頭,云成玉的眼睛里閃爍著灰青色的光芒,千山枝葉輕搖,玉搖光眸光清冷,宿訣扛著劍,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眸光憂慮。
奚無咎則轉(zhuǎn)身,走向兩界碑,鬼鏡懸浮身前,幽冥鬼氣開始構(gòu)建復(fù)雜的空間符文。
而在此界邊緣的混沌漩渦深處,一道白衣白發(fā)的身影,正緩緩睜開閉合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眼眸,眸中映照著翻滾的魔淵暗流,嘴角卻勾起一絲洞悉一切的淡然微笑。
“劍心通明……終于……等到了?!?
*
仙盟的勝利并未帶來長久的安寧。
赤玄夜被鎮(zhèn)于劍冢,魔淵意志的陰影卻如同附骨之疽,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從赤玄夜破碎魔魂中榨取的記憶碎片,拼湊出一個令人心悸的真相。
太古魔淵并非單獨(dú)的威脅,它更像一個巨大腐化源頭的溢出物,而那個源頭,指向了傳說中所有人都諱莫如深的絕地——天外天。
赤玄夜的記憶里,天外天并非一個具體的地點(diǎn),而是一片被放逐的、破碎的、時間與空間都陷入終極混亂的“墳場”。
那里沒有活物,只有無數(shù)隕落的古神、被肢解的天魔、以及歷代誤入其中,卻再也無法脫身的強(qiáng)大修士。
他們殘留的神魂被混亂的法則撕碎、扭曲、重組,最終化作混沌中永恒哀嚎的殘念,成為那片死寂之地的一部分。
那里是法則的垃圾場,是神魂的永恒囚籠。
而宿槐序,他們的師父,當(dāng)年為了找辦法復(fù)活烏竹眠,追尋著異動的源頭,孤身闖入了那片絕地,從此音訊全無。
“師父……最后的氣息,就消失在已知世界邊緣,指向天外天的無序回廊?!?
烏竹眠的指尖劃過虛空,那里懸浮著一幅由星光和魔魂記憶碎片交織而成的混沌星圖,一個扭曲、不斷變幻形態(tài)的漩渦標(biāo)記格外刺眼。
“天外天……”謝琢光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那是連上古記載都語焉不詳?shù)慕芍?。赤玄夜的記憶里充滿了對那里的恐懼,他稱那里為神魂的磨盤?!?
“但我們必須去?!睘踔衩叩穆曇魯蒯斀罔F,她的目光落在星圖漩渦的中心:“魔淵的源頭在那里,師尊……也可能在那里?!?
她頓了頓,補(bǔ)充道:“而且,從那些記憶碎片中,我捕捉到了一個關(guān)鍵信息,唯有身負(fù)最純凈的古神之血者,才有可能在天外天的混沌法則中找到一條相對穩(wěn)定的路徑,甚至……短暫地不被其同化。”
對如今的修士來說,古神早已是傳說中的傳說,湮滅在比太古更遙遠(yuǎn)的紀(jì)元。
而神女阿眠,則是最后一個純血神裔。
烏竹眠緩緩抬起手,指尖一縷淡金色的、帶著難以喻的古老與神圣氣息的光華悄然浮現(xiàn)。
這光華不同于她的劍元,也不同于謝琢光的劍靈本源,它更加內(nèi)斂,更加深邃,仿佛蘊(yùn)含著宇宙初開時的生命烙印。
謝琢光握緊了烏竹眠的手,沒有說話,但那緊握的力度傳遞著無的支撐。
“天外天兇險莫測,只有你的血脈可能找到路徑并抵御部分侵蝕。”謝琢光聲音沉穩(wěn):“此行只能由我陪你前往。”
這也是師門其他人沒有反對的原因,這是唯一的選擇,也是最危險的選擇。
千山和云成玉聯(lián)手,利用從赤玄夜魔宮廢墟和魔魂中解析出的空間符文,結(jié)合烏竹眠神裔之血的氣息,煉制了一枚巴掌大小、形似不規(guī)則水晶的道標(biāo)。
它能微弱地感應(yīng)天外天的混沌波動,并在烏竹眠血脈指引下,嘗試錨定相對安全的路徑。
帶著同門沉甸甸的期盼與擔(dān)憂,烏竹眠和謝琢光踏上了旅程。
世界的邊緣并非想象中的虛無。
這里是法則的邊疆,空間如同破碎的琉璃,呈現(xiàn)出光怪陸離的扭曲景象。
巨大的空間碎片如同島嶼般漂浮在色彩斑斕、充滿毀滅性能量的虛空亂流中。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前一秒是熾熱的風(fēng)暴,下一秒可能就是絕對零度的冰晶塵埃。
這里就是通往天外天的門戶——無序回廊。
烏竹眠手持道標(biāo),那枚不規(guī)則水晶在她掌心散發(fā)著溫?zé)岬?、與她血脈共鳴的微光。
她閉目凝神,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針,融入這片混亂的法則汪洋。
劍心通明之境全力展開,努力在狂暴無序的能量洪流中,捕捉那一絲源自天外天、與她血脈隱隱相連的、混亂中帶著奇異“秩序”的波動。
謝琢光守護(hù)在烏竹眠身側(cè),太虛劍懸于身前,劍身流淌著清冷的銀輝,形成一個穩(wěn)固的劍域,將侵襲而來的空間碎片和毀滅性能量無聲地排開。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警惕著回廊中可能存在的、被混亂法則催生出的詭異存在——那些由破碎空間和狂暴能量構(gòu)成的、毫無理智的虛空孽獸。
“這邊。”烏竹眠忽然睜開眼,指向一片看似狂暴、由無數(shù)紫色雷霆和暗物質(zhì)漩渦構(gòu)成的區(qū)域。
道標(biāo)在她手中發(fā)出稍顯明亮的微光。
兩人化作兩道流光,毫不猶豫地投入那片毀滅之地。
一進(jìn)入此地,就仿佛置身于風(fēng)暴的核心,狂暴的紫色雷霆如同億萬條毒蛇噬咬而來,漩渦散發(fā)著恐怖的吸扯力,試圖將他們的神魂都撕碎。
謝琢光劍域全開,太虛劍光縱橫捭闔,將雷霆絞碎,將漩渦斬開。
烏竹眠則完全依靠神念和道標(biāo)的指引,在毀滅的縫隙中穿行,她的指尖不時滲出淡金色的神裔之血,
血液離體后并未消散,反而化作點(diǎn)點(diǎn)微小的金色符文,融入周圍狂暴的能量中,奇跡般地讓一小片區(qū)域的混亂變得“溫順”片刻,為他們打開一條狹窄的通道。
這條路坦途。
神血的消耗巨大,烏竹眠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
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侵蝕,混亂回廊中充斥著無數(shù)隕落強(qiáng)者的殘念哀嚎,它們?nèi)缤瑹o形的毒刺,瘋狂沖擊著兩人的神魂。
若非烏竹眠劍心通明,神念堅(jiān)韌無匹,謝琢光劍靈本源純粹,早已被這些充滿怨恨與絕望的雜念污染和同化。
“小心!”謝琢光突然厲喝,太虛劍化作一道驚天長虹,斬向?yàn)踔衩邆?cè)后方。
“吼——”
一頭由純粹空間裂縫和毀滅雷霆構(gòu)成的、形似巨蜥的虛空孽獸,剛剛從一片扭曲的光影中凝聚成型,便被太虛劍光從頭到尾劈成兩半。
逸散的狂暴能量沖擊在謝琢光的劍域上,讓他身形微晃。
烏竹眠伸手扶了他一把,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尋找路徑上。
道標(biāo)的光芒越來越亮,指引的方向也越來越清晰,但周圍的混亂法則也越發(fā)狂暴,空間亂流中甚至開始浮現(xiàn)出一些模糊、扭曲的幻象。
那是被卷入此地的強(qiáng)者們最后的記憶碎片:古神隕落時崩碎星辰的悲鳴,天魔被肢解時滔天的怨氣,修士絕望掙扎的面孔……這些幻象如同跗骨之蛆,試圖將他們也拖入永恒的瘋狂。
“快了……我能感覺到……那道‘門’……”烏竹眠咬著牙,指尖再次滲出神血,金色的符文艱難地在狂暴的暗物質(zhì)潮汐中開辟道路。
她的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神魂承受的壓力已接近極限。
謝琢光一不發(fā),只是將劍域收縮得更緊,為她抵擋住絕大部分物理和精神沖擊。
他清晰地看到,烏竹眠的鬢角,有幾根發(fā)絲正悄然失去光澤,變得灰白。
這是神血和神魂雙重透支的征兆!
“阿眠!”謝琢光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焦急。
“我沒事!”烏竹眠猛地抬頭,眼中爆發(fā)出璀璨的神光:“就是這里!道標(biāo)!開!”
她將體內(nèi)最后一股神血之力注入混沌道標(biāo),道標(biāo)瞬間爆發(fā)出刺目的金色光芒,如同一枚微型的太陽。
光芒照射在前方一片不斷變幻色彩、仿佛由無數(shù)破碎鏡面組成的空間屏障上。
“嗡——”
空間屏障劇烈震蕩,發(fā)出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哀鳴,在道標(biāo)金光的照射下,那些混亂的色彩和破碎的鏡面開始扭曲和重組,最終在中心位置,形成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圓形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隱隱傳來了一陣……鳥語花香。
來不及細(xì)想,身后狂暴的虛空亂流和孽獸的嘶吼已近在咫尺,空間屏障正在快速修復(fù)。
“走!”謝琢光一把攬住因透支而有些脫力的烏竹眠,化作一道劍光,毫不猶豫地沖進(jìn)了那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通道。
就在他們沖入通道的剎那,身后的空間屏障徹底合攏,將無序回廊的毀滅與瘋狂徹底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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