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辰對這方面的業(yè)務(wù)不算熟悉,怕對方折騰得太慢,秦滿又給認識的好友打了個電話。等一切解決完,已經(jīng)是半小時后了。
秦滿這才脫了外套,朝臥室走去。
紀燃沒有反鎖門,他一向沒這種習(xí)慣。秦滿剛進去,就聞到滿室的酒味。
房內(nèi)空調(diào)溫度有些低,沒開燈,只有床前的電視機亮著,上面播放著的視頻畫質(zhì)不好,極具年代感。
紀燃就這么坐在地上,倚著床位的木板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喝酒。
電視光線打在紀燃臉頰上,能看出他眼底泛紅,還帶了些水光,看得秦滿心底一軟。
這是秦滿第二次在除了床上之外的地方看他哭。
聽見動靜,紀燃把那點可憐的眼淚擠回去,側(cè)目道:“我不是不讓你進來嗎?”
話里不客氣,調(diào)子卻有氣無力的,聽起來也不是真要趕人的樣子。
秦滿走過去,坐下:“我陪你喝?!?
“連啤酒都蹭,你窮到什么地步了。不準,我自己都不夠喝?!奔o燃回過頭,繼續(xù)看屏幕,舉起酒瓶灌了一口。
秦滿依,沒動他的酒,只是靜靜坐著。
屏幕上,女人正系著圍裙在做飯,背景里突然傳出一句軟軟糯糯的“媽媽”。女人立刻回過頭,姣好的面容完全展露在視頻中,儼然就是今天用照片登上了微博的趙清彤。
趙清彤走出鏡頭外,聲音溫柔:“怎么了小燃?”
“小燃什么時候能去游樂園?”小男孩聲音稚嫩,聽上去不過五六歲,話里連發(fā)音都咬不清楚,“紀惟哥哥說,那里特別好玩,可,可是他說我不能去。小燃為什么不能去?”
視頻里沉默了許久。
“媽,媽媽?”小男孩好似慌了,“為什么哭?是我做錯事了嗎?”
“……沒有,小燃沒做錯事,小燃最乖了。是媽媽剛剛做菜切到手了,有點疼。”
里頭傳來幾道吹氣聲,能聽出男孩是真的很努力在吐氣:“呼呼,媽媽別哭,痛痛馬上飛走了……”
十來秒后,女人走回鏡頭前。她雙眼發(fā)紅,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抖著手把錄制關(guān)掉。
她這副神態(tài),讓人怎么都無法把惡毒小三的標簽往她身上貼。
屏幕恢復(fù)黑暗,不過幾秒,又是一段畫面接了上來。這回不再是錄制內(nèi)容,而是一部電視劇的剪輯劇情。
趙清彤的第一部電視劇,女三號,出鏡的所有時長加起來還不到兩集。
這盤錄像帶,紀燃已經(jīng)幾年沒打開了,而這些除了他之外也沒有任何人看過,包括紀國正。
換做平時,紀燃是不會允許別人多看一眼的。但此時不同,他身心疲倦,又喝了不少酒,動都不想動,沒那精力趕人。
秦滿道:“她很漂亮?!?
他這話不是奉承,趙清彤的五官確實出挑,放到現(xiàn)在也是能靠臉吃飯的那一掛。相比與紀國正,紀燃要更像趙清彤一些。
“漂亮有什么用?!奔o燃聲音懶懶,“又笨又弱小,只知道任人擺布,漂亮遭罪。”
秦滿委婉地反駁他:“那個年代網(wǎng)絡(luò)還不發(fā)達,也沒那么多求助的渠道,有的時候順從比反抗更加有用。”
一瓶酒被塞到他手上。紀燃表情不耐:“話這么多,這個能不能堵你嘴?!?
秦滿笑了笑,剛要接過來,就見紀燃把手縮了回去,酒瓶被他伸進嘴里,牙齒輕輕一挑,瓶蓋輕而易舉被打開,然后再伸到他面前。
紀燃用遙控器關(guān)掉屏幕里的東西,隨便開了一檔現(xiàn)代的電視偶像劇。
兩人沉默著喝了一會,紀燃問:“你剛剛那么說,不怕被紀惟報復(fù)啊?他要是趕你出公司,或是要跟你絕交,我可是不會負責(zé)的?!?
“趕就趕了,我的老板是你,不是他,不算失業(yè)。”秦滿倒看得開,“我也不缺他這么一個朋友?!?
紀燃顯然被這話戳中了癢處,臉色稍霽,繼續(xù)悶頭喝酒。
他其實喝得已經(jīng)很多了,頭腦發(fā)暈,但就是不愿意睡。
秦滿道:“網(wǎng)上的事很快就會過去,你別放在心上?!?
紀燃一頓:“你都看見了?”
秦滿這人比他想象中要無聊得多,他好歹還有個積灰的微博賬號,秦滿卻是連個微博都沒有。紀燃一直以為秦滿還不知道今天發(fā)生的事。
“你覺得他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紀燃突然轉(zhuǎn)過頭問他。
秦滿道:“假的。”
紀燃嗤笑一聲,腦袋垂落在左肩,像是終于忍不住了:“那群傻逼,嗝……我要是真吸毒,會有這么多知情者?!”
“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多朋友親戚,怎么這會兒,全冒出來了?”
“還說我,說我校園暴力?”想起上學(xué)那會受過的冷眼和孤立,紀燃氣極反笑,“我校園暴力誰了?”
他瞇著眼轉(zhuǎn)頭,看著秦滿和腦子里那個穿校服的冰山臉重合在一塊。
然后他笑得更大聲了,恍然大悟,“哦,秦滿,我是欺負過你……你去罵我吧,別人不行,但你可以。我給你注冊個微博賬號,你去找媒體爆個料,能賺不少錢?!?
秦滿微笑微不可見的擴大,問他:“真的只欺負過我?”
紀燃把自己全身重量都壓在床尾板上,以為他真的要去告狀,語氣都變惡劣了:“是啊,怎么樣?”
“為什么欺負我?”秦滿問。
“你這么傲,活該。”紀燃打了個嗝,“我才要問你呢,天天用鼻孔看人……有沒有教養(yǎng)?”
秦滿一邊手肘抵在床沿,撐著下巴,循循善誘地問:“就因為這個?”
紀燃盯著他看,眼角泛紅,也不知道是醉的還是哭時留下來的痕跡。他放棄辯解,恨恨道:“……不是?!?
“誰讓你過得這么好?”
秦滿失笑,這是什么理由。
“明明你脾氣比我還差。最多,最多就是學(xué)習(xí)比我好一點,長相比我好一點,出生比我好一點……”紀燃道,“憑什么我天天被針對被嘲諷,你的人生就順風(fēng)順水,一路通暢?”
這話要是被別人聽了,肯定得跟紀燃吵一架。
但秦滿沒有,他依著他的話說:“嗯,不應(yīng)該……所以我的報應(yīng)來了,我不是破產(chǎn)了嗎?”